“五一”前一天,大集体时代嫁城市的女儿带着小孙女回故里转转。前脚刚迈入村庄,心就酸疼起来,好好的一个在农村不是数一也是数二的乡村农民街道,眼下被折腾惨不忍睹。
街道中心水泥路兩旁的香樟树被挖掘机搞得脚跛膀残,有的皮连肉,肉又还连着筋地挂在那儿,如才经炮火轰炸过一样,横七竖八的粗枝儿乱躺在那里动荡不得,虽听不到呻吟,却无声胜有声;笔直的水泥路上,原先美观整齐的小洋楼门前禾场上,撒落的树叶儿们,被冷北风一吹,漫无目地西跑乱藏;禾场后显而易见的就是挖掘机如堕五里雾中凶神恶煞地推倒的楼房,砖渣飞溅乱落堆集在那里,残留的家具,脊檩木头依稀可见……
心在流血的她,带着七岁的孙女继续向自己曾居住过的地方走去。
她的家什么都没有了,连废砖渣都不见了,孙女问奶奶,这是你住过的家吗?怎没砖头什么的呀?
奶奶用右手向前指指,再转一百八十度弯后又往前指指,问孙女,乡花,你细瞧后,慢慢地,好好地想一想,看这样儿是在干什么?
乡花先是歪了歪小脑袋,前看了一下,又转过小身子后瞧了一瞧,抬起右膀,捏着纤小娇嫩的拇指、中指、无名指、小指,用唯未捏着的食指在右耳上花了几圈说,路,奶奶是在修公路!
对,我乡花是最靓最靓的孙女,说得非常正确,你的爸妈听见了也会很高兴的。奶奶十分赞赏地说。
片刻后,奶奶又带孙女到她曾流过汗,磨出来茧的责任田去瞧瞧。
一路上,眼睛观看的是荒芜,心中升出的是荒凉。
原来的大、小排灌渠干枯了,泛白的底面早长出的草儿枯死已径发黄,兩旁的毛篙草如一个疯女人呈现出的披头散发模样;良田,曾孕育过无数生命的土地,今儿却呈现出荒寂,到处都是长出的杂草,东倒西歪的构树;一群一群的无人收管的麻雀,在那儿忽落乱窜,昔儿稻田闪金,谷穗摇摆;棉桃咂嘴,口吐白银不见了;路、田混淆得分不清了,无路可进了。
从返村头,四周丛丛杨柳倒影覆盖半池秋水的鱼塘、清香四溢的荷溏,葱绿翠竹,鸡鸭成群,牧童骑牛吹笛那-幅幅江南水乡秀丽景色呜呼哀哉,面目全飞,变为荒烟漫草了。
乡间故土萧索了,吹烟消失了,人走了,都彻底地散了,茶香永远不复存在了,所有的这些她只能牵挚到记忆深处的故乡了……